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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石虎镇上的张拐子(张迈)前天偷了毛镇长家的鹅被逮住了镇长手下的人来把他揍了个半死。

当天夜里,隔壁传来了一阵哭声我媳妇花子说,你快去看看,莫不是拐子伤到骨头了。我懂花子那意思,我们住得偏,她怕这哭声会引来后山里的真狼

后山里有一群饿着的狼。这是乡亲们内心埋得很深的一些恐怖回忆。说的是明末时期,延安捕快张献忠起义辗转过来,攻陷了成都,也到了彭山这里。他们不光奸淫掠夺,还大肆屠杀四川人。那段岁月里,岷江一带俨然成了一座屠城。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野外的就是那个时候野蛮生长出来的至今没个准数。

前天傍晚,张拐子从镇上喝了酒回来,路过毛镇长家天空飘起了雨。他便钻进一处屋檐下去躲雨。他先是听到那屋里有个女人在喊“饶命”,他想笑,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他准备垫起脚尖去偷窥,不料,尿又胀了,他便转到墙角上去方便。在那里,他撞见了两只鹅在交配。一个公鹅爬在母鹅后背上蹭着。整个过程他看得津津有味来,竟萌发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去抱起那只母鹅飞快地跑回了家事情也就这样发生了。次日一早,镇长家的跟班们是根据地上的两根鹅毛找到他家里来的。张拐子本想抵赖,跟班们便告诉,那只鹅是他们从喂到,伺候它比伺候个活人还要费劲。他们还说,不光要管它的吃喝屙撒,还得管它的传宗接代。听到这话,张拐子才不吭了。所以前天他们揍拐子时,下手格外狠,都象是动了真情。  

与张拐子三年前成了邻居。打那以后,我总查觉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我周围游弋,窥视我的行动。这个房子当时县城兽医站为我借的房。这儿离农贸市场近,我好隔三差五去查检那些混入市场来的病牲畜。 

镇东,毗邻岷江的地方正如一个喇叭口抬眼望去,有一的石屿屹于江中,象一个人正用张开的手臂将两山开。当地的老人说以前石虎镇不叫石虎镇叫石牛镇。一边的牛的头,犄角向天,很是威武,边的则象背,凸凹连绵,连缀河山。它们构成了这彭山县的主要蓝图景致。五年前,这儿崩过地震,那次震级不算强,却独独把象牛头的那两只牛角给震塌了。往后这附近乡镇就多了些怪事。阉狗逃到树上来游走、怪叫,土蛇爬到屋檐间来盘动、睡觉。最诡谲的事还数这一怪现象:震后一年后,镇子上的女人,生产时都不再生男娃儿了。她们生下的全是女的。三年前,我和花子结了婚,那年的三月花子也曾怀上过娃儿。可临盆产下来一看,却是一个石婴。即是一个死去的婴儿。这一幕简直把我和花子吓惨了。好一段日子里都不敢天黑了出去走。甚至半年都不敢同房。怕又弄出一个石婴来。所以如今她那肚子仍旧瘪着。我们不知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冤枉药。至今我脑子里却一再装着当年那个血肉模糊的死娃儿的惨象。

当年那场地震造成的牛头崩塌对石牛镇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那直壁的山石断裂后形成了一个大窟,如一只血盆大口。后来张拐子解释说:垮脱的那个牛角是天缺的一个大洞,是不能缺太久时间的,得尽快补上。老天爷看在眼里,否则会转来恶运。乡亲们就问,要怎么才能让老天爷放心、高兴,拐子则说,那得把天补上! 得象当年女娲补天那样来对待这件大事。大伙听了更加惊慌失措,摸不着头脑。拐子解释道,这也不难。只要借物代表我们向老天爷表示一种臣服,老天爷收了,事情就会过去了。他还挑明了要用地上跑的五种牲畜来祭一回天。那五种牲畜需代表地上能够跑的所有活物。日子是毛镇长选的。恰好是那一年的端午节。他根据历书,结合星象,推算出来的。祭天场就在那山脚下。那天乡亲们都穿戴整齐,女的还都化了妆。花子在家翻箱倒柜找口红时一直骂着张拐子:妈卖批,这个砍脑壳的,就是他搞出来的馊主意,今后这个镇怕是要凶多吉少了。祭天那天时间是下午二点,象征亥时。那五种牲畜分别为牛、羊、猪、鸭、鸡,都是我们熟悉的,也都是我们敢吃的动物。我们兽医站提供了两头小公牛。那小公牛的头上午就被割了下来,上面系着红布。而其它牲畜则系着别的颜色的布,有蓝的、黄的、绿的、黑的。中午,牛身上的几大件都被毛镇长和他的手下用来做了下酒菜。毛镇长正值五十知天命的阶段这天又是他孙儿五岁的生日。于是他带头喝了不少酒。下午祭祀的仪式尾,他转过头来大家山它到底象个啥张拐子那时一根牙签还留在嘴里,故吐了,他还哼出一首换一鼓,龙王来端午喜相迎丰年抱金鼠毛镇长正好属鼠,以为拐子的诗是在说他,更得意,就想给赏钱。这会儿,又挤上来一个女人,她满脸的不服气,便讪笑道你这‘诗’阴郁,好象是划拳的酒今。我这儿有个轻松、形象的,也比你那个有趣,听好:山如一只鹿扬角夯雷鼓。雄起只埋头,抬头到晌午 这就是说,那个‘断根’的山,分明只雄鹿。

大伙,尤其是当中的男人,有人鼓掌。认为这女人眼下在思春,才引出些浑言燥句来逗引人。毛镇长一听,竖起了大拇指。他的手在裤子袋里摸索了一阵后,掏出了两个信封,两份赏钱来分给了俩人。

那天回来正好就到了晌午。毛镇长嘴渴,老婆心知,先为他沏了壶茶华灯初上时,老婆便想与他宽衣解带,想做那事,却故意睡着了。老婆灵机一动,推醒了他。她便提到了下午发生的事。她说:下午的那个什么,我看它啥子都不象,那颗肥头。毛镇长一听,仿佛被吓了一跳,问:你说它象个啥? 老婆又重复了一回,象咱虎子的那颗肥头呵。毛镇长一乐,猛了一巴掌,才把老婆拉过来,俩人双双朝床里滚去。毛镇长老婆的这个灵感来得恰是时候。石虎镇的提法,来历,多少便跟这则毛镇长家的小故事是有关联的。

            (中部)   

              十二

 

(P88页)昨晚,爬在“骚货”身上的我,身体尽管在挥霍,心仍紧张,如悬在空中。我一直告诫自己,与我有鱼水之欢的这个女人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也是一个与我一同走在悬崖边上的人政治角色要求人格分裂,道德需要脱一层皮。我开始了我也已经落了。从杨春这个人鬼共怒的“骚货”来到了我的身边始,我知道落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无法抵挡权力的腐蚀,而且还是由样一个女人把我带入权力之中来的。事实上,她与马疯子勾搭成奸这件事,对我们的官场关系就是一种示范。这个女巫魔女,昨晚的这个时候,她就是一条毒蛇我愿被她全身的毒汁刺痛、刺伤我甘愿被她牵引到官场的这片沼泽地里来。随她拖动,被她箍紧就象无数个白天被她“领导”一样。似乎人世间的各种情都表现在那翻江倒海的政治术语的掌控之中了。在床上,我们的称谓也发生了变化,起初她叫我“胡助理”,我叫她“杨镇长”后来她叫我“小胡”,我又叫她“杨春”,最后,冲刺的,她叫我“刚呀刚”的了,我则叫她“春啊春”的。如一场自然界的动物交配。撞入官场,今天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回到了石龙镇,似乎一切与以前并非异样,但仔细的下属还是从我们的态度气色上嗅到了一股牛羊才有的骚羴气。杨春这种官场中的女人,前途命运与自己的先天条件(出身、背景、美貌)都密切关联。她这样的女人,既不是高干子弟,又非享有祖荫背景,她迈入政坛只能靠后者----用她雌性动物的识别密码。

那件事之后,政治上我们开始穿一条裤子了。昨晚,她依偎在我怀里,问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问:你怎么不问我和‘马疯子’的事啊?

我说:有什么好问的?你不会喜欢他

你咋知道?

动物法则我一直搞不懂一件事,有一次,你和他在阳台上你干嘛手上还在玩一只镜子

想不到,我提到的这件事可能是意料之中的事。随后她笑了,她问,你猜呢?

我摇摇头。她笑得前仰后合,那时候,我想看看你啊

什么?你说什么?你看到了我?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那天,你就在那楼上---偷看我还不承认吗?

我仔细想了想,原来真是那么回事!那一天,杨春与马疯子在阳台上时,她一张妖里妖气的脸,确实一直在抽空向上空了望着。

 

杨春,这个女人,她又是如何知道我在那上面偷窥她的风流丑事的呢?看来,她不说,就永远是一个迷。

 

(下部)

 

  十八

 

人心叵测,世道炎凉。我的这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道路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出现在了这个北纬121度、东经31度的东海大都市的街头。我在一个街角的报亭里买了一张城市地图,开始按图索骥寻找着方向。终于我找到了那家位置在西南面,主楼外型象三个巨蛋的建筑群。

当初我十分震撼,但没太搞清楚,这幢大楼的穹窿上、外墙立面上,为什么被刷成了褐色。这是三个以色列男人设计的。后来,我仔细琢磨,才想通了一个事实。再看那三巨蛋,我内心有了一个答案,一个我自已的答案。这其实是一件男性生殖器崇拜的作品。当中的那个蛋不完全是一个蛋,它更象一根有力的石杵。

古医书上说,男人身上其实有三个蛋,进化后则变成二个了女人问,结果有一个去了那儿了,男人则说,变成鸡鸡了。

在这所闻名遐迩的东海爱医院的门诊大厅里,按杨老医师给我写下的那个名字,我便在医院全天滚动着的广告大荧幕上看到了他,而且那是排在第一排第一的一个名字。

根据这几天频频发生的情况,为防意外,我暂时没有暴露身份。我跑到大厅去挂了一个门诊号,准备去看一看我那经历了诸多颠沛流离惨状的心、肝、肺。

这里的医生技术水平真的很高,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年轻的教授,从介绍上说,还是从美国回来的。他的衣服挺括,头发手和脸也都是白白净净的。他注意地看了我一会儿,以一种医学以外的角度对我总结说,看来你来自远方,你的心、肝、肺都同时出现了不和谐、逆转的过程。你需要的不是一次简单的就诊,而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治疗。这样吧,你先去做一个B超,然后再回来,我与你谈下一个与这种治疗密切相关的问题。

我很认同他给我描绘的治疗前景,等他给我开好了B超单子后,我站起来甚至还给他鞠了一躬

可就在我找到那个单子上所指示的房间的门口时,让我怵目惊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看到了那坐在候诊椅子上的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坐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知道是谁吗?正是马云。

我疑惑的是与他呆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象我认识的人?又象我不认识的人。那个女人好像身体健康也出了问题,弱不禁风,不时咳嗽。头上蒙着一块大头巾,身体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她斜过一个角度,似正襟危坐着。她面对着马云,却又几乎是背靠着我。这时我发现她怀抱里还有一个很小的婴孩,她搂抱的姿势竟有些生疏。我停止了脚步,手颤抖不已心再次跳到了喉咙口。只见那钱频频又心急火燎地奔了进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她手里捏了一只新的奶瓶……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天爷怎么老是在做弄我这一幕幕的场景,总让我挥之不去,简直就是鬼魂附体。我一个转身,又即刻溜出了他们的视线。我顾不上回刚才那个医生那里去打声招呼了,一直跑到了大街上,边跑我还在回头看他们是否追上来

 

我不敢去找杨老医师说起的那个人了,他肯定与马云是一伙的。与马云一伙显然与马风、杨进等人就一伙。眼下,他们到处在找我,想把我置于死地我这样出现,不等于送上门去,羊入虎口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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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佐扬

钱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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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知名小说家、诗人、国学智库,海外艺术家联盟'。曾在上海市委机关下属企业任职。著有长篇小说《蜕变》(上海文汇出版社)(2015年)、《昙花》(作家出版社)(2017年)、《大江奔流》(上海远东出版社)(2019年)等。其中《昙花》已被翻译成日文、西班牙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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